樂生資源不如前 照護每況愈下

【記者張舒涵新北市報導】「8點上班9點到，9點準備儀器戴手套，11點休息把茶泡 、12點下班馬上到！」這是樂生療養院院民朗朗上口的數來寶，他們嘲諷迴龍院區醫師偷懶的情形。2008年7月《漢生病病患人權保障及補償條例》三讀通過，政府正式對錯誤政策道歉、補償及增加後續照護資源。3年來，樂生院民卻沒感受到政府的誠意，反而發現醫療資源逐漸被分化，照護狀況每況愈下。

國中進樂生 一待60年

樂生院從日據時期建置至今，走過80多個年頭。今年78歲的湯祥明，就讀建國中學二年級時，被當時研究痲瘋病的醫師賴尚和在學校逮著，經歷一段逃亡，最後在家中被銬上手銬，被踹上車送進到樂生院，一待就是60年。湯祥明的房間裡貼著滿滿的詩作，平時喜歡研讀古典文學，不過如今能與他討論文學的同好們，不是一個個出院，就是一個個過世。

民國59年，院區對外開放時，湯祥明原本想在回到校園念美術科系，罹患尿酸後，雙手腫脹，無法隨心所欲揮灑藝術才能，雖然行動不便，身為樂生保留自救會理事的他，常拖著病痛為院民的醫療、居住權益四處奔波、抗爭。他以為《漢生病病患人權保障及補償條例》通過能給患者更好的保障，事實卻不然。

院友和護士都難逃歧視

衛生署2005年建置迴龍醫院，分為A、B兩棟新大樓，A棟專門治療漢生病人所設、B棟對外開放商業營運。湯祥明說，A、B棟的護士彼此像仇人一般，碰頭都不打招呼，原因在於B棟的護士覺得自己高人一等，認為A棟護士因專門照顧漢生病人，被視為「痲瘋病護士」長期遭藐視，A棟護士難免會想進入B棟工作，看在漢生病患眼中相當痛心。

漢生病患除了掛急診，很少到B棟看病。湯祥明說，B棟醫護人員看到病人如同見到怪物，避之唯恐不及，即使漢生病早已不會傳染，外界偏見根深蒂固，歧視仍然存在。他氣憤地談到，曾經有名B棟的護士叫他們不要在常在這出沒，怕影響生意，他生氣對護士吼：「除非直接在牆外貼公告，有明文規定我們就不出現。」

▲樂生社區學校邀請南新莊的小朋友與家長們進入「樂生」這間教室，把握每次上下課時間與家長的交流，慢慢讓社區居民了解外界。圖為湯祥明與樂生社區學校的家長師生隨興歡唱「快樂的出航」。（圖文／黃士航）

出現在A棟的兩把「黑剪刀」更讓湯祥明氣得跳腳，日前他到A棟包紮換藥，驚見護士拿起生鏽的剪刀為患者裁減紗布、包紮傷口。他憤怒地說，這樣的剪刀不會出現在B棟或開刀房，院方忽視漢生病患的權益，才會容許「黑剪刀」出現，他激動地跑去向院長告狀，不過至今「黑剪刀」仍躺在醫療台，未被汰換。

醫生態度 AB棟差很大

湯祥明很懷念新大樓建置前的時光，他說，當時一個星期有5天醫生和護士會來巡房看病，24小時都找得到他們，那個時期經濟條件不佳，但醫護人員很有人情味，細心照料病人。湯祥明感嘆，現在到A棟看診，許多醫生「屁股沒坐熱就走掉」，正常狀況醫師早上8點開始看診、12點休息，但病患到11點等不到醫生是司空見慣的事，總要護士三催四請，將醫生從B棟喚回來，耐不住性子的病人，一氣之下掉頭就走。「在外面看病是醫生等病患來，在樂生院總是病人等醫生來。」

▲捷運機廠施工工程距離院民住家，僅一小條窄路之隔，震耳欲聾的施工聲不絕於耳。（圖文／黃士航）

衛生署明年1月將升格成衛生福利部，為精簡組織，99年9月衛生署將「行政院衛生署衛生署樂生療養院暫行組織規程」中第二條廢除，新的章程不僅未納入《漢生病病患人權保障及補償條例》，甚至刪除生活輔導組的細則，也沒有癩病、痲瘋病或漢生病等字眼，刪除樂生院支出，轉將醫療資源投入迴龍院區的B棟。

「醫院變了」 違背立法精神

「醫院變了！」樂生保留自救會榮譽會長李添培表示，衛生署一年撥出2億多的經費，現在大部分都納入B棟的人事費用，B棟一年營利1千多萬元。過去即便衛生署醫管會強調，B棟的醫師看診要待到12點才能離開，有空才去支援A棟，但現在院方的運作卻本末倒置，有時間才來看漢生病人。他感嘆：「B棟越發達，A棟就越被冷落。」

李添培談到，明年衛生署升格為衛生福利部，將要整併照顧漢生病患生活起居的生活輔導組，院民憂慮將會失去倚靠，未來可能和一般病人沒兩樣。李添培感嘆，即使《漢生病病患人權保障及補償條例》立法通過，實質的照顧資源卻一項項被奪回，與立法精神背道而馳。

樂生院區病人逐漸年邁凋零，6、70歲的爺爺奶奶組成的樂生保留自救會，仍固定每周開會，集思廣益討論樂生醫療與危機，樂生院民不知要抗爭到何時，政府才願意還給他們遲來的正義。


(2011-8-3/台灣立報)